寫“壞話”容易，寫反面人物也容易，而在這部小說里，我的重點是把正面人物寫好

圖為肖仁福在北京圖書訂貨會團結出版社展位為讀者簽名。  鄭超 攝

圖為北京圖書訂貨會上團結出版社展位上展出的《陽光之下》。 鄭超 攝

《法治周末》記者 鄭超

一進入留置室，肖仁福便不能發言。許多次，他就這樣以旁聽者身份近距離地觀察一線辦案人員與問題官員之間的“博弈”。

肖仁福的身份是一名作家。20世紀80年代，他做過4年中學教師，之后一直在黨政部門工作，業余從事文學創作和歷史文化研究。2021年退休后，仍筆耕不輟。

過去的5年時間里，在當地紀委監委幫助下，肖仁福先后采訪過二三十位一線辦案人員，翻閱無數調查資料，將素材匯聚成50萬字的現實題材長篇反腐小說——《陽光之下》。

2月24日，“揭開反腐面紗 探究人性的光輝與復雜——肖仁?！蛾柟庵隆沸聲窒頃痹诒本﹫D書訂貨會團結出版社展位舉行。肖仁福在活動現場分享了這本書的創作始末和幕后故事。

小說中，肖仁福試圖走進落馬官員的內心，探究他們走向貪腐的心路歷程，更通過對紀委監委一線審查調查人員與腐敗官員較量過程的敘述，展現紀檢監察人的忠誠、擔當、英勇和智慧。通過對紀檢監察人復雜豐富的內心和情感世界的描寫，他再現了立體鮮活的紀檢監察工作場景。

湖南省作家協會主席王躍文這樣評價他：從機關小說的政事人情，到歷史小說的權謀角力，再到重大現實題材小說的波譎云詭，肖仁福近年的創作愈發走向多元、深邃與遼闊。

王躍文還寫到，《陽光之下》既為讀者呈現出一幅腐敗與反腐敗的宏大敘事彩圖，某種程度上也為廣大創作者拓開了一片寬廣的現實空間。

“向黑暗投射一抹光亮，為神秘揭開一層面紗，肖仁福新作《陽光之下》從反腐人的角度，透視和解剖腐敗現象，是當下反腐全新現狀的全景式文學表達，是一部難得的‘教科書式’的反腐敗小說力作！”著名作家、中南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閻真如是評價。

近年來，不少反腐題材影視劇熱播。2月24日，肖仁福在接受《法治周末》記者專訪時透露，目前已有多位影視制作人跟他聯系，希望將該小說改編成劇本。當記者問及將來《陽光之下》是否會被拍成影視劇時，他回答，“可遇不可求”“書已出版，只問耕耘，不問收獲”。

以下是《法治周末》記者與肖仁福的對話。

創作前期與紀檢部門有密切接觸

《法治周末》：《陽光之下》的創作背景和契機是什么？

肖仁福：當初有紀檢部門想出一部反映新形勢下真實的反腐倡廉的文藝作品，因我寫過不少官場小說和歷史小說，此前又一直在機關工作，他們就找到了我。

據我觀察，監察體制改革4年多以來，紀檢監察機關堅定地與腐敗行為作斗爭，取得了顯著成效?！蛾柟庵隆肥窃凇胺锤钡暮魡局袘\而生的。

寫這部小說也調動了我自己多年在機關工作的經歷。小說里紀檢監察系統的工作人員也有家庭生活，他們也有煩惱和困惑，而不僅僅是一個接一個地辦案。我把他們的生活都寫了進去。

《法治周末》：創作前期的采訪和調研過程是怎樣的？

肖仁福：前期調查采訪是扎扎實實的，大概有3年時間。

采訪中我向很多一線辦案人員請教辦案經驗，請他們講述案件背后的故事。

辦案人員要具備很多知識，因為他們面對的問題官員往往也是有學問的。如果他發現你的水平不如他，他會瞧不起你。

處在留置過程中的官員還沒有進入法律程序，他還是一名黨員，還沒有被開除黨籍。此時，辦案人員首先要感化他，拯救他，然后他自己要認罪悔過，對拿公權力做壞事進行懺悔。他自己來拯救自己，把良知找回來。

我講一個細節，比如說某縣委書記被留置了，找他調查情況叫作“談話”，而不是“審訊”。審訊是公安部門的用語，談話則是平等的。這是很微妙的，內行的人可以看得出來。

“正面人物最難寫”

《法治周末》：創作這部反腐題材小說最大的難度是什么？小說里描寫了哪些矛盾和沖突？

肖仁福：小說一定要有沖突才好讀，包括正面人物與反面人物的沖突，反面人物和正面人物各自內心的沖突與糾結。

小說里一個副市長貪腐，但他也并非天生就是貪官，是隨著權力的加大而逐漸膨脹的。他們這代人小時候家里面比較貧窮，造成他對財富的渴望和心理上的危機感。

相對而言，寫“壞話”容易，寫反面人物也容易，而在這部小說里，我的重點是把正面人物寫好。最近電視劇《狂飆》播出后，很多網友覺得里面的反面人物“出彩”，人物形象豐滿。實際上，文學創作中的正面人物最難寫，我花了不少功夫寫正面人物，比如說小說里的正面人物俞波濤，在碰到不公、有人冤枉他時，他也打過退堂鼓，他也曾懷疑自己的職業和信仰。

紀檢官并非不食人間煙火。他們也是生活中的常人，他們也為人父或為人妻、為人子女。他們的工作常常一個案子牽涉到另一個案子，一個官員牽涉到另一個官員，錯綜復雜。

我確實知道他們不容易。有時候辦一個案子要3個月到6個月，這期間是與外界隔離的，很多家里的事情都顧不上。這部小說寫完以后，我給紀檢部門的人看過，他們覺得我把他們的酸甜苦辣都寫出來了。

《法治周末》：回頭看這部小說，有沒有感到遺憾的地方？

肖仁福：這個問題沒想過，因為小說寫完以后，我又和紀檢監察部門反復溝通。經他們十多次校正，稿件交給出版社時連錯別字都很少。

《法治周末》：總的來說，小說情節的設置跟真實的案件情況有多少相似？

肖仁福：我覺得藝術的真實往往比生活的真實更有沖擊力?！?/p>

可能現實中沒有哪一個紀檢人員像小說中的俞波濤這樣工作和生活，不可能完全跟他相同，但俞波濤是許許多多個紀檢干部的合成。把很多特點集合起來，這個人物才豐滿，小說才有可讀性，作品才有高度。如果僅僅是把生活中的人和事照搬過來，那是流水賬，沒辦法成為小說，成為藝術品。